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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劳动精神

他们的勤勉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逢到不在室内研习的日子,到了早餐之后不久(夏季约在清晨五点半,冬季约在上午六点半),通常,他们不是到院子里打扫清洁,就是到附近的村落中乞食或到属于禅堂的田间耕作。他们将禅院的里里外外,都整理得干干净净、有条不紊。有时,我们说,“这里好像禅院一般”,这话的意思是指这个地方收拾得实在太整洁了。行乞时,他们往往要走若干里的路程。一般而言,大凡禅堂,都有一些施主的支持,而禅僧们前去拜访,都会得到白米或蔬菜的供应。我们常在乡村的路上看到他们推着一辆木车,上面装载着许多南瓜或地瓜。他们像一般劳工一样辛勤工作。他们有时亦到林中捡木柴或引火材料。并且,他们对农事亦略有所知。他们既以这些方式维持本身的生活,自然也就身兼农夫、劳工以及技工了。因为,他们往往在建筑师的指导之下建造他们自己的禅堂。

这些僧侣是一种自治团体,他们有自己的厨司、监督、经理、执事、司仪等。在百丈时代,此等职位似乎曾有十个之多,但因他亲手厘定的清规已经散失,详情究竟如何,如今也就不甚了然了。老师或禅师是禅堂的灵魂,但他们和禅堂的管理事务没有直接的关系。此等工作留给了这个社团的资深成员,而这些成员的为人多半受过严格的考验。一旦谈到了禅的原理,人们也许会对他们那种深密的玄理大感意外,因而想到这班僧侣是怎样组成一个严肃不苟、板着面孔、忘怀世俗的思想家集团的。但在日常生活中,他们却跟从事劳动的普通的凡夫一样,但他们快快乐乐的互相协助,绝不轻视一般知识分子所不屑的任何工作。百丈禅师的劳动精神可在他们身上见出。

不仅是一般的僧侣要劳动,就连禅师本人,也要参与其中。此系百丈的遗意,不分阶位、一律平等、互助合作。因此,老师经常与弟子一起耕田、种树、除草、采茶以及从事其他一切劳动工作。禅师们往往利用工作的机会教导他们的门人,而弟子们亦颇能够领略老师的启导。

某次赵州正在院中扫地,一名学者前来问道:“和尚是大善知识,为什么扫地?”赵州答云:“尘从外来!”又问:“既是清净伽蓝,为什么有尘?”赵州答云:“又一点也!”[8]

赵州在南泉做炉头(伙夫),某次,正当大家在园中择菜时,他在僧堂里大叫:“救火!救火!”大家一起赶到僧堂前面,他却将僧堂门关起,说道:“道得即开门!”大家不知如何回答。但他的老师南泉,却将钥匙从窗中抛了进来,赵州见了便开门。

大家正在锄地时,一僧碰巧将蚯蚓斩为两段。于是请问老师长沙景岑云:“蚯蚓斩为两段,两头俱动,未审佛性在哪头?”长沙答云:“莫妄想!”僧云:“怎奈动何?”长沙答云:“会即风火未散。”子湖与胜光在园中工作时,亦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于是胜光问他的老师子湖云:“某甲今日镢断一条蚯蚓,两头俱动,未审性命在哪头?”子湖提起镢头,向蚯蚓左头打一下,右头打一下,中间空处打一下,一言不发,掷下镢钻头,便归方丈。

某日,大家到园中工作,临济走在后面,他的老师黄檗回头见他未带工具,于是问他:“镢头在什么处?”

临济答云:“有一人将(拿)去了也。”

黄檗云:“近前来,共汝商量个事。”

临济近前,黄檗竖起镢头云:“只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

临济就手夺过镢头竖起云:“为什么却在某甲(我临济)手里?”

黄檗云:“今日大有人普请!”(今日有人要做一件大大的工作!)说罢,掉头便回去了。

又有一次,大家正在田间工作,临济见黄檗走过来,便拄着镢头而立。黄檗见了问道:“这漠困耶?”

临济云:“镢也未举,困个什么?”

黄檗听了便拿棒要打临济,临济接任棒一推,将他的老师推倒在地。

黄檗唤维那云:“扶我起来!”

维那近前扶起云:“和尚争(怎)容得这疯癫汉无礼?”

黄檗刚一站起,举棒便打维那。

临济镢地云:“诸方火葬,我这里一时活埋!”

沩山和仰山师徒在田间采茶的故事,已在前面一篇文章中说过了。实在说来,禅宗史传中,像这里所引,用以举示禅师们如何抓住每一个机会训练弟子的公案,多得真是不胜枚举。有关日常生活的这类事情,尽管表面看来微不足道,但一经禅师点拨之后,便有了无穷的妙意。不论如何,这些“问答”总是非常令人信服地举示了古代禅院生活的整个趋向,说明了劳动服务的精神如何彻底而又和谐地与高深的精神思维打成一片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