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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是实证且当下即是的

禅是实证且当下即是的,从不浪费时间或言语在解释上面。它的回答总是很简单扼要。在禅里头不会拐弯抹角讲话;禅师的话总是直接说出来,没有片刻耽搁。我们稍不留意,就无法捕捉到它。“眨上眉毛,早已蹉过也。”他们把禅比作闪电,良有以也。然而迅疾并不就是禅;任运自然、不假施设、直指生命本身,以及创造性——这些才是禅的本质。因此,如果我们要把握禅的精髓,就得小心,不要陶醉于外在表象。只凭着前面关于“如何是佛”的回答,以文字和逻辑去认识禅,是何等困蹇而又容易迷路。当然,它们既是答案,就是指月的手,让我们可以探究佛在何处;但是我们要记得指月的手始终只是手指而已,它无论如何是不会变成月亮本身的。当知性潜入且把手指当作月亮,总是暗藏着危险。

然而还是有些哲学家,以文字和逻辑的意义去把握那些回答,而试着在其中探索某种泛神论。于是,当禅师说“麻三斤”或“干屎橛”时,他们就其字面意义认为那是在宣说一种泛神论的理念。也就是说,那些禅师认为佛在一切当中开显自身:在麻布里,在一块木头里,在流水里,在高山里,或是在艺术作品里。大乘佛教,尤其是禅宗,似乎都暗示着泛神论的精神,但是禅其实和泛神论一点都沾不上边。禅师们一开始就预见了这种危险的倾向,此即为什么他们说了这些看似不通的话。他们是想要让弟子或学者们不受任何成见、偏见或所谓逻辑诠释的束缚。当洞山(云门禅师法嗣)以“麻三斤”回答“如何是佛”的问题时(那就像是在问“上帝是什么”一样),他并不是说他手里的麻布是佛的应化显现,也不是说佛可以在任何东西里以知见觅得。他只是回答说:“麻三斤。”在这平凡的事实述句里,并没有什么形而上学的内涵。就像涌出的泉水或在太阳底下盛开的花朵一样,这几个字从他的内在意识里蹦了出来。那里头没有任何预谋或哲学。因此,如果我们要把握“麻三斤”的意义,首先得深入洞山的内在意识,而不是抓着他的话尾巴。下一次他可能会给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而和已经给予的回答相冲突。逻辑学家当然会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或许会说他根本是疯了。但是禅门弟子会说:“水上青青绿,元来是浮萍。”[29]而他们知道他们的回答和洞山的“麻三斤”完全契合。

以下的例子或许可以明白为什么禅不是泛神论的一种形式,如果我们所谓的泛神论是指一种哲学,主张可见的世界即最高实在,无论那是上帝或理念,并且认为上帝不能独立于其开显而存在。其实,禅不仅止于此。禅不会浪费时间在哲学讨论上面。但是哲学也是一种生命活动的开显,因此,禅并不一定要呵斥它。如果有个哲学家想要明心见性,禅师绝对不会拒绝他的谒见。早期的禅师对所谓的哲学家比较宽容,而不像临济义玄禅师或德山宣鉴禅师那么不耐烦,他们对待哲学家们的方式总是机锋相对、峻峭辛辣。以下引一段大珠慧海禅师[30]所著的《顿悟入道要门论》,它是8、9世纪的禅学论丛,其时禅宗正要开始兴盛起来:

僧问:“言语是心否?”

师曰:“言语是缘,不是心。”

曰:“离缘何者是心?”

师曰:“离言语无心。”

曰:“离言语既无心,若为是心?”

师曰:“心无形相,非离言语,非不离言语,心常湛然,应用自在。祖师云:‘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大珠继续写道:

唤作法性,亦名法身。马鸣祖师云:所言法者,谓众生心。若心生,故一切法生;若心无生,法无从生,亦无名字。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黄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