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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禅与华严教义

考诸史籍,禅与《华严经》之间,起初并没有像它与《楞伽经》与《金刚经》那样具有特殊的关系。菩提达摩曾将《四卷楞伽》交给他的中国上首弟子慧可,因为此经里面含有与禅密切相关的教说,故慧可之后多为禅者研习。《金刚经》为禅者所习,始于宏忍与慧能的时代,约在达摩圆寂一百五十年后。而身为慧能大弟子之一的神会甚至宣称:中国禅宗之父(达摩)传给二祖慧可的经书,实际上就是《金刚经》[1]。虽然,此种供述并无史实依据,但我们不妨说,《金刚经》在当时(亦即公元七世纪之末)对习禅曾经有过很大的影响。《华严经》与禅的关系,直到华严宗四祖、曾在神会弟子无名座下习禅的澄观(738~839)时代,始行展开。澄观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曾经努力将禅的教理融入他自己的华严哲学体系之中。继其祖位的,是亦曾习禅的圭峰宗密(780~842),他依据华严宗的哲理,为《圆觉经》造了一部大疏。此外,他还造了一部《禅源诸诠集》,解释各派禅者对禅所做的种种不同体认,可惜如今只传下了一篇“都序”。他的目的在于指出禅的要义,并与当时流行的误解做了一番抉择性的区别,不仅关于禅的本身而已,禅与佛教哲理之间的关系,也做了一番申述。禅就这样透过圭峰宗密而与《楞伽经》和《金刚经》以外的经典,特别是与《华严经》发生了关系。

就在华严宗学者以本身的办法运用禅宗的直观法门时,禅宗的大师们则对《华严经》所说的相即相入的哲理发生了兴趣,并尝试将这种哲理融入到他们自己的说法之中。譬如,石头希迁(699~790),在他所著的《参同契》中描述“明暗交参”的道理;洞山良价(806~859)则在其所著的《宝镜三昧》中申述“偏正回互”的关系,与《参同契》所说略同,因为,石头和洞山这两位大师,皆属青原行思(殁于740)下面的曹洞宗一系。毫无疑问的是,此种相即与回互的道理,并皆出于华严哲学,而华严宗第三祖法藏大师(殁于712)作了有力的组合。由于石头与洞山皆系禅师,故其表现方式也就不同于玄学家了。临济义玄的“四料拣”,也许亦系源自法藏的哲学体系。

华严哲学对于禅者的影响,随着时代的进展而愈来愈显著,降至公元十世纪顷,华严宗五祖圭峰宗密殁后,达到顶点。法眼宗的开山祖师清凉文益禅师(885~958),将华严哲学引入他的禅观之中;他本人虽下属于华严宗,但他曾经受到杜顺(殁于640)、法藏等华严哲人的重大影响,则殆无疑问;因为现有迹象证明,他曾要他的弟子研读他们的著述,以为习禅之一助。此外,他还为石头的《参同契》做过注解,而《参同契》这篇作品亦系依照华严的形而上学写成,这点我已在前面提过了。

此种运动——使禅结合华严哲学或法华教理而进行的融通运动——于永明延寿(904~975)写出他的百卷《宗镜录》,达到高潮。永明延寿在这部巨著之中所做的,是尝试将佛教思想的一切差异之点,融合汇集于“唯心”(Mind- only)的教义之中——以“心”体会自知自觉的究竟实相,但此心并非吾人经验意识的基址。但我们不可将此种“唯心”与瑜伽派的“唯识”(the Vijñaptimātra)混为一谈,因为永明所遵循的思想潮流,系由《楞伽经》《华严经》以及《起信论》等等经论而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