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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的生命始于开悟

在禅里头得到新的观点,就是“悟”或“开悟”。没有“悟”就没有禅,因为禅的生命始于“开悟”。“悟”或许可以定义为直观的洞见,而对立于知性与逻辑的理解。无论如何定义它,“悟”意指着那囿于二元论的心智不曾见过的一个新世界的开展。首先我要请读者们看看以下的“问答”,或许可以实际证明我的说法:

一个年轻僧人问赵州禅师:

“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吃粥了也未?”曰:“吃粥了也。”师曰:“洗钵盂去。”其僧忽然省悟。[1]

后来云门禅师评论说:“且道有指示,无指示?若道有指示,向他道什么?若道无指示,者僧何得悟去?”[2]其后又有翠岩禅师反驳云门说:“云门不识好恶,恁么说话,大似为蛇画足,与黄门栽须。翠岩则不然。这僧与么悟去,入地狱如箭射。”[3]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州的“洗钵盂去”,僧人省悟,云门的非此即彼,以及翠岩的自信满满,他们是在机锋相对或是庸人自扰?在我心里,他们都指出一条路,那僧人或许有很多条路走,但是他的省悟不会是徒然的。

德山禅师常讲《金刚经》,是当时著名的学者。听说南方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禅风颇盛,于是往诣龙潭禅师闻法。有一天,德山禅师侍立,龙潭问:

“更深何不下去?”师珍重便出。却回曰:“外面黑。”潭点纸烛度与师。师拟接,潭复吹灭。师于此大悟,便礼拜。

百丈怀海禅师有一天随侍马祖禅师散步,见一群野鸭飞过。祖曰:“是甚么?”师(百丈)曰:“野鸭子。”祖曰:“甚处去也?”师曰:“飞过去也。”祖遂把师鼻扭。负痛失声。祖曰:“又道飞过去也。”师于言下有省。[4]

洗钵盂、吹灭烛和拽鼻子,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我们必须学云门的语气说:如果没有关联,为什么他们都有所省悟呢?如果有的话,其内在关系是什么?他们又悟得什么?那个新的观点是什么?

大慧禅师(径山宗杲禅师)门下有一位禅师,叫作开善道谦。他习禅多年而无所省发。有一次被派到长沙去办事,他很不想去,因为此去要半年多,岂不是荒废了修行?他的友人宗元禅师很同情他,便鼓励他说:

“不可。在路便参禅不得也去,吾与汝俱往。”师(道谦)不得已而行。在路泣语元曰:“我一生参禅,殊无得力处。今又途路奔波,如何得相应去?”元告之曰:“你但将诸方参得底,悟得底,圆悟妙喜(道谦本师)为你说得底,都不要理会。途中可替底事,我尽替你。只有五件事替你不得,你须自家支当。”师曰:“五件者何事?愿闻其要。”元曰:“着衣吃饭,屙屎放尿,驮个死尸路上行。”师于言下领旨,不觉手舞足蹈。元曰:“你此回方可通书,宜前进,吾先归矣。”元即回径山。师半载方返。妙喜一见而喜曰:“建州子,你这回别也。”[5]

我们要问,当道谦的好朋友宗元给他如此平凡无奇的劝告时,他顿悟了什么?

香严智闲禅师是百丈禅师的弟子,百丈圆寂后,香严参学于沩山禅师(沩山是百丈的典座弟子),有一天沩山问他:

“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伶俐,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师被一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屡乞沩山说破,山曰:“我若说似汝,汝以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师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乃泣辞沩山,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

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