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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手人行拳

无拳而行拳,这是无意义的。其意义在于从中可产生出无功用行为,禅就在认识到这一点的地方。

再回到“十二时”。有僧问龙牙居遁[57]

“十二时中如何着力?”

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一日之中应该以什么样的心得来行动。换言之,就是想探究宗教性的或者禅性的行为的源泉,而不是叩问伦理性的行为的根源。就是想进一步深化这一源泉的宗教性的东西。用扫帚扫院子,用铁锹铲平街道上的凹凸,建医院实施全费或免费治疗——这些行为都具有社会性的伦理性的意义,同时也具有宗教性的意义。虽然从表现于外在的行动上什么也不能知晓,但对其内心活动的东西却能做伦理的和宗教的区分。现在,僧问龙牙正是依行为的宗教性的原理。龙牙居遁答:

“如无手人欲行拳,始得。”[58]

如果没有手,当然也就没有拳。无拳而行拳,这是不可能的。就如同“空手把锄头[59]”,这不是常识逻辑的领域,也就是说是无意义的。对于无意义的事物,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们都是不感兴趣的。换言之,逻辑方面自不必说,甚至从道德层面、哲学层面、宗教层面来看,也不会成为我们关心的事情,因为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世界中既不能成为行为的对象,也不能成为行为的起源。然而禅看上去似乎总是在探究这种不明所以的事物,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关于这种不明所以,再举一个龙牙的公案。一僧问龙牙: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和尚回答:

“待石乌龟解语,即向汝道。”

石乌龟,正如字面所指,是用石头雕刻的漆黑的乌龟。它不可能理解语言,即使活的乌龟也不可能。龙牙的回答从字面上理解就是,不论等到何时,即使在弥勒的世界,也不可能从和尚那里听到祖师西来意。这里的意思是说,祖师——达摩——的西来本无意图呢?还是即使有也不可说呢?抑或是即使听了也不知其意呢?还是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知呢?总之,无意义就必须叫作无意义。但是,问僧进一步说道:

“石乌龟语也。”

石乌龟说话了。他听到石龟的话了。于是他要求和尚道出西来意。但是仔细想来,这个禅僧的说法也很奇怪。如果能懂得石龟的语言,就不必从一开始就问西来的意图。他应该明白地看到,这仅仅是附着在龙牙语言表面的东西。否则就不可能反复提出这样愚蠢的问题。通常龙牙可以给禅僧当头一棒,但是龙牙却老婆心切[60]地说:

“向汝道什么?”[61]

“刚才我跟你说什么了?当心,你这个大傻瓜。”也就是说,如果石乌龟说话了,那么就必须明白达摩特意从西而来是为什么。否则,就不能看成是石乌龟的解语。而且现在说“语也”不仅证明这个禅僧是彻底的无眼子,而且也应该断定他在欺瞒自己。龙牙的回答可被评价为婆婆妈妈。

总之,这里道出了无意义的意义。结果无手的人挥舞着拳头,不顾一切地将对手打倒。禅者说,正是从这不知所以之处产生出无功用行为,而且禅就在认识到这一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