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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性之外的东西

无分别之分别只有在人类灵性的自觉中才是可能的,所以灵的自觉是无分别之分别,无功用之功用,无作之作。

临济的一喝——“不作一喝用”的“一喝”——不是语言。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猫的喵喵、牛的哞哞,而临济的一喝是灵的自觉所发出的,不单是本能的、动物式的无自觉性的声音。踩到猫的尾巴,猫就会喵叫一声;打到人的头上,人就会喊“疼”。这些都是反射神经的作用,但喵声还没有通过灵的自觉,普通人的“疼”也与喵声相去不远。只有对那些在灵的功用上体会到无分别之分别的人,“疼”才有反射性叫喊之外的意义。禅的意图正在于此。因此禅经验是冷暖自知之外的体验,必须在感觉的直接性之上加上作为灵的自觉。只有听到还未生的乌鸦的叫声,猫的喵叫才具有灵性的意义。如前所述,太原孚上座偶然站在仓库前的时候,有一僧来问:

“如何是触目菩提?”

僧人想说的是:“人们以为,无论是什么,眼睛所看到的都是佛道(菩提),请您说一下其中的含义。”某些人很无聊地评论说,如此看来,佛教就是泛神论。这先姑且不论,问道禅僧想探寻的是“触目菩提”的含义。这时,孚上座用脚踢了一下趴在两人旁边的小狗崽。小狗“汪”的一声跑了出去。禅僧不明白孚上座为何做出如此调皮的动作,没有说话。上座说:

“小狗子不消一踢。”[96]

他想说的是:“这小狗崽,真是不值一踢啊。”禅僧还是不明白,无论怎样被视为小狗,都是不得已的事,因为关于灵的功用,他还没有无分别之分别的自觉。小狗的汪汪还只是汪汪。在还没有听到不叫的狗的声音的时候,即使从早到晚这里也汪汪,那里也汪汪,也还是无法明白触目菩提。孚上座想通过小狗的汪汪来唤醒问僧灵性的自觉。但是时机未熟,禅僧只接受视同小狗,而没能领会更高的境界。虽然从逻辑上说是无分别之分别,但结果却是不消一踢。

灵是力,且发挥功用,但如果没有自觉,就不是灵。当灵是个多时,自觉才被唤醒,而且必须是人类。若没有人类,宇宙灵就不能表现为灵。不可想象在没有人类的地方会有灵。因为事实上,即使有,也等同于无,不会发挥灵的功用。由于临济的一喝或者德山的棒子,灵成就了自己的功用,换言之,宇宙灵通过这个功用而存在,为世人所知。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可让他人知晓的东西。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无分别之分别只有在人类的灵性的自觉中才是可能的,在这种可能成为现实,或被体验的时候,才是乾坤唯一人。从这个意义上讲,它是真正的唯心论,是真正的神人同体说。

现在,虽然将德山的棒子与临济的一喝一起拿出来作为引证,但是必须在德山的棒头看到宇宙灵的功用。据传德山经常说“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97]。假定道得是肯定,道不得是否定,肯定也有过错,否定也是乖离,那么怎样做才好呢?它处在分别知的境地的时候,常常会成为烦恼的种子。但是,用分别知的逻辑终究捕捉不到灵,必须一棒打破其两边。而且在这个打破的时节还要看到德山手中的棒子挥向天空。这也被称为“八角磨盘空里走”[98]。要看到这个,还必须是埃克哈特的眼。但是这只眼哪怕稍微凝视一下,德山的棒子也肯定会像雨点一般落在你的头上。必须在德山的棒头看取宇宙灵的功用,但是“看取”哪怕是瞬间停下它的影子,灵也已经不在那里了。一旦说灵的自觉是无分别之分别,那么这听起来似乎很合乎逻辑,但最终一定是无功用之功用、无作之作、江月照松风吹,永夜清宵何所为[99]。觉即用。